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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爷的坑(三)

(三)

 

听人说三爷晚饭后就回来了。身为张氏的老总居然没有夜生活,初听见阿祖这么打趣,吴京也禁不住莞尔一笑,却也还是立刻收回心思跟着师兄心无旁骛地练拳,阿祖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好也老老实实地又扎回马步。

 

三人现还穿着浅灰色的百衲衣,在将落未落的暗红色夕阳里仿佛浑身发着光;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出拳又刚劲有力,一时间成了宅子里一景,下人女眷们路过时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张震就住在旁边的房里,此时正在书房里随手翻看着刚刚拟好的财务报表,隐隐听见外面拳下生风,便也忍不住转过身向窗外看去。三人朝着夕阳练拳,李杰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吴京和阿祖,大略排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从三爷的窗内看去堪堪瞧见吴京的侧脸。吴京眼睛不大,大约是因为顶着耀眼的夕阳,眼角些微眯着,像半绺弯弯的月亮;就像他笑起来的时候一样,三爷这样想。

 

太阳又向下沉了些,角度微妙的照在练武的三人身上,给他们描了金色的边。三人自幼习武,身材算不上魁梧,匀称中透出刚劲之感,在夕阳照耀下颀长好看;但张震只看吴京一人。吴京的鼻梁不算挺,张震接着想,但好在够直,斜斜的角度切下来,再由厚薄正好的嘴唇接着,只是现下因为正发着力所以抿成一条刚毅的短线,恰搭配上挺得直直的腰杆和扎得稳稳的马步——长得挺好看的,三爷得出结论,然后心满意足的将身下的转椅旋了个角度,把练拳的三个少年身影安稳地放在自己的余光里,又继续有一眼没一眼地读起报表。

 

三人练完武挨个冲了凉,又接着用了晚膳做了晚课,就到了休息的时间了,三爷却这时候叫人来请他们去见面,说是商谈这次任务的事情。三人不敢让张三爷等,连忙跟了去。被领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三爷正面对着侧面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才从转椅上转过头来;看样子到底是等过了。领他们来的人带到书房门口就走了,留下三位师父身着素衣站在门口和三爷面面相觑;三爷理应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此时却不知怎的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视线终点落在吴京那一身长长阔阔的百衲衣上。

 

从前的僧人为了表示“苦修”,破除对穿着的贪求,常常拾取别人丢弃的陈旧杂碎的布片,洗涤干净后加以密缝拼缀而成衣[1],是为百衲衣;一块块花花绿绿的补丁一针一线的缝上去,多少显出破败和杂乱的样子。现在则不然,就像吴京三人现正穿着的百衲衣一样,大多只是承袭了原始内涵,只是将不同深度的灰色色块连缀成交领[2],看起来干净整洁又不至于呆板。

 

然而张三爷的视线始终流连在吴京交领上方露出的一小节脖颈,连接着宽厚的肩膊显出习武之人特有的遒然有力,却又白净得透着一种让人想一手握住的羸弱;这样一想,张震便觉得这人实在是每个细节都长得让人觉得妙不可言。

 

被三爷盯得久了,迟钝如吴京也终于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站在他身后的阿祖皱着眉毛有点摸不着头脑,最前面的李杰感到莫名的不耐和气恼,终于话里也带了一丝沉不住气,率先抬腿跨进书房:“让三爷久等。”

 

张震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刚刚的失态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很快调整好情绪,轻笑道:“没有的事。”末了又瞟了一眼吴京,后者大概终于转过味儿来,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红,三爷见了愣了愣,接着又禁不住笑了。

 

 

这次任务难度不大,目标是一个绰号叫黄龙的人。大概之前情报功课做的很足,张震给三人讲述流程的时候连从哪条通道进入仓库,在哪里能碰到多少人手,在哪里碰到正主,正主身边有几个小弟,甚至连控制住了正主之后从哪条通道退出来,张震都毫不避讳的和盘托出;计划听起来已经十分周全,三爷语气里也全然已当黄龙是囊中之物。

 

听罢计划已是深夜,三爷这才察觉到不妥,连忙叫了人送他们回房;却话音未落就被李杰婉言谢绝,说既是听命于三爷,便不必当宾客对待。三爷想想觉得说得有理,再者人情通达如三爷多多少少听出话里有些不够单纯的不悦,莫名之余便也不再坚持。

 

 

阿祖心思单纯,回房后倒头便睡;累了一天的李杰坐在床沿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吴京,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终于翻过身背对吴京睡去了。剩下未能看懂李杰那复杂眼神的吴京一人在莫名其妙中躺倒在床铺上,却心中说不出的烦扰,翻来覆去良久自觉口干舌燥,只好起身喝水,不料水瓶里却空空如也。吴京声音极小的叹了口气,端了水杯走出门去。

 

张家大宅向来是安静的,却难得像现在这么静悄悄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所有人都沉沉睡去,但吴京知道在一些难以察觉到的角落,蛰伏着凶狠的高手:若是有人妄想打破这深厚的宁静,就要立刻葬身于宁静中。

 

所以当他推开厨房的门时,吴京着实被吓了个结实:蛰伏着的高手腰上系着尺寸正好的鹅黄色碎花围裙,正蹲在角落里的垃圾桶旁,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专心致志地挑着碗里的碎蛋壳,丝毫不受突然的推门声影响。

 

“三爷?”吴京试探性地叫了声,一边尝试着接受这个事实。

 

张三爷转过身来,脸上的疑惑和惊讶很明显,定定地看着吴京好一会儿,长长地“嗯”了一声好像一贯的镇定,站起来的速度却很快,碗里的蛋黄差点从碗沿边荡了出来。

 

“半夜突然饿了,想着就别叫醒厨师了。”三爷用握着筷子的右手手背轻轻蹭了鼻尖,话里听出些局促,全然不知筷子前端的蛋黄随自己的动作,在脸上蹭出一道金黄色的印记。

 

吴京“哦”了一声,走上前去倒水,然后端着水杯在一旁站定,看张震手脚麻利地在蛋液里加盐、搅拌,再从冰箱里拿出剩饭,撬出一大块放在锅旁边的碗里;吴京这才注意到那锅已经被小火烧红了。

 

张震背对着吴京忙活着往锅里添油,用铲子把油浇在更大面积的锅面儿上,然后往热油里倒蛋液,等蛋液底部被煎熟成一张薄薄的蛋饼再把火关小,把剩饭倒下去用铲子碾碎、翻炒。吴京本来想倒了水就走的,现在却走不了了——张震不跟他搭话,他也不好径直地告辞走人,只得挪了张凳子坐下,看张震一丝不苟地用五成功力对付一锅炒饭。

 

“啪——”张震干脆地关了火,又在橱柜里取来两只大碗,一一盛了饭端来小方桌上,又摆了两副筷子,又自顾自地快步走去一旁的瓷坛里取了些泡浆菜。三爷大概真的是饿了,就着一小块泡菜吞了一大口饭,腮帮子股成个小包嚼着,这才顾得上用眼神示意吴京随意。

 

吴京有些气恼,又不好发作,只看着满满一碗颜色深暗并不诱人的蛋炒饭,沉声道:“我佛慈悲,不食众生肉。”

 

三爷正吃得起劲,嘴角泛着油光,头也没抬的回答道:“现在鸡蛋一般都是非受精蛋,不算众生肉的。”

 

吴京听他口无遮拦全然不避讳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又无故想到白天落在自己身上的肆意探索的眼神,一时间怒火冲天,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眼睛死死盯着闻声困惑抬头的张震,厉声道:“一切卵不可食!”

 

张震被吴京突然而至的愤怒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抬着头呆呆地看着他,口里的炒饭顾不上嚼也来不及咽。

 

张震来时只开了厨房里一半的灯照明,白的有些惨淡的光线从他左侧斜斜地打在他的脸颊。吴京注意到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蛋液,此时已然干成一道短短的浅黄色的粗线,在张震晒得不算白皙的脸上特别显眼,又和他困惑的眼神浑然一体。吴京眨巴眨巴眼,嘴角松动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曲线,缓缓从鼻腔里叹出一小口气,心想罢了。吴京坐回身后的椅面儿上,终于笑出声来:“什么人会用酱油炒鸡蛋饭?”

 

张三爷终于把口里的饭咽了,像是反应过来了,眼神里连忙带了歉意:“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连鸡蛋也不吃。”

 

吴京哑然,心想这究竟是什么反应速度,真和之前在山上初见面时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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