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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蔺靖】【互穿】城上三更(八)

 

 

明楼替萧景琰选了窗边的位置。

 

虽说是窗边,却离窗也还有一段距离;店内光线又暗,窗外的人不大看得清里面,窗内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萧景琰新鲜感还没过,仍是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

 

明楼笑着看他,突然说:“这种感觉很微妙。”

 

萧景琰回过神来,问:“什么感觉?”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但我又清楚地知道你不是他。”明楼回答道。

 

“那先生有没有试过,明明就长得完全不同的人,却知道他就是他?”萧景琰端起手边精致白瓷镶金茶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反问明楼。

 

明楼尾音上翘地“哦”了一声,觉得甚是有趣:“怎么说?”

 

萧景琰从茶杯里抿了一口茶­——却不是茶,发着苦,又带着浓郁的香味。萧景琰疑惑地看了明楼一眼,明楼却不解释,只问:“是你说的那个蔺晨吗?”

 

“不是。”说完萧景琰又笑了笑,不知怎的笑得有些寂寞:“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挚友。”然后萧景琰又补充道:“和你三弟长得一模一样。”

 

怪事见得多了,明楼已经见怪不怪了,短暂的惊讶之后只低了眼,轻笑了一声。

 

“但他最终还是抛下了我。”萧景琰又说,忽的又抬手去拿了手边的苦茶饮了口,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上瘾般。

 

“他……”明楼斟酌着用词,“去世了?”

 

萧景琰又苦笑了一番:“他们都以为他死了,但我知道他没有,他只是躲我罢了——躲我,躲朝政,躲阴谋,躲麻烦。”萧景琰接到梅长苏亲笔书信之后确实低迷伤心了好一阵,但又见飞流也随着一起消失毫无音信,蔺晨也服服帖帖的在自己身边当了个客卿,慢慢地也就悟了梅长苏没死的事实——毕竟梅长苏最宠爱的就是飞流[1]了,若这世上除了自己他还信得过别的什么人,那便只有蔺晨了。而蔺晨又在自己身边,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梅长苏带着飞流归隐山林田园了。萧景琰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却不似刚才那般沉重,反而有心情调笑起来:“他知道的从来都比我多,总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可能是躲到了哪座我不知道的深山里,当了个山野村夫罢。”

 

萧景琰一下子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话,倒是让明楼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静静地观察了萧景琰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冒出两句词来:“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2]。”

 

“先生好兴致。”简简单单十个字,萧景琰却仿佛真的看到了山野湖畔的小平房,又感觉到了迎面吹来带着水汽的风,忽的想起明宅墙上挂的那幅画:“先生也想归隐田园吗?”

 

“大隐隐于市,谁说我现在不正在归隐呢?”明楼话里有话,意不说尽反岔开话头来:“那不是我写的,是宋代词人辛弃疾。”说完又想到景琰生的比宋朝早,这解释了等于没解释,反而更多疑惑。

 

果然萧景琰求知好学的眼睛“叮”的一下又亮了起来,明楼看他一眼,噗嗤笑了出来,却只回答他说:“家里那些书,辞画的、历史的、政治的,你要想看,就都拿去看吧。”

 

萧景琰不免有些失望,但想想也就无所谓了:这时代的一切都这么匪夷所思,多这一件也不算多。

 

侍应生时机恰好地上了头盘,是一小碟螃蟹糕。萧景琰当然不知道在这物资匮乏的战时,坐在这样一家西式餐厅里吃一块螃蟹糕是多么难得且昂贵,只当它是个新奇玩意,用手里的银勺子舀着吃。明楼见了也不阻止,反倒也用起了勺子,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把好端端的螃蟹糕都给弄了个粉碎,却也不在意,继又用勺舀着碎末吃干抹净。

 

高级饭店的侍应生大都机灵聪明,看准时机又恭恭敬敬地收了头盘的空碟子端上了正餐,是一份黄牛小排。萧景琰看着面前的牛排直发愁——萧景琰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烤牛烤羊烤马他都吃过,倒不是不会用这刀和叉[3],只是在这么高雅的就餐环境中,萧景琰忽然就觉得自己行军打仗那套野蛮的做法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他向明楼投以求救的目光,然而明楼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只专心致志的切自己面前的那份牛排。萧景琰有些气恼又顿觉羞赧,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又听明楼轻声说了句“来”,便将自己面前那份切好的牛排端起递了过来。萧景琰木讷讷接了,明楼就又眼含笑意沉默着把萧景琰面前那份拖到自己面前,也不顾旁边一桌的小情侣时时投来的不知是好奇还是歆羡的目光。

 

萧景琰缓慢地把盛着牛排的瓷盘放在桌山,生怕里面切好的肉块或者汤汁洒落出来,拿起左手边的叉换到右手,又抬头看了明楼,看出那爱意是明显而不加掩饰的,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羡慕明诚起来。

 

“先生平日里也是这么对令弟的?”萧景琰琢磨着用词,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该叫明诚是明楼的“弟弟”。

 

“不是的,阿诚会用刀叉。”明楼回答道。

 

萧景琰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觉得有些好笑,却听明楼又说:“我和阿诚就想等战争结束了,就在田园湖边买个房子,小一点的就行,温馨;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

 

萧景琰莫名其妙,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明楼复又在说那幅画,便也沉浸在了明楼描述的美好生活里,不禁喃喃:“既是家人,也是爱人。”

 

“还是挚友。”明楼补充道。

 

萧景琰一边咀嚼着嘴里鲜嫩多汁的黄牛小排,脑中竟渐渐勾勒出从未去过的琅琊山的模样——隽山秀美,花艳风稀;田园湖畔怕是没有了,层峦叠嶂大概也不错。就这么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了一会儿,萧景琰才突然回过神来——究竟为什么要想那个颇烦人的江湖郎中?其实要出游,江左也是不错的地方,虽然梅长苏去后也算半个琅琊阁的地盘,早就不分你我了。萧景琰这么想着,丝毫没有察觉出之前自己明明是在幻想归隐安家的地方,却忽听明楼又说:

 

“慢慢吃,吃完了去对面楼上看看。”

 

“恩?”萧景琰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明楼看中了对面的房产:“先生不是说田园湖边吗?”

 

“对面那栋楼,”明楼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杯红酒,微微仰头嘬了一口,才又继续说:“就是你说的那个布兵精妙的地方。”

 

 

 

 

 

明诚颇有些吃力的睁开眼,面前的坐着人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汪曼春?!”

 

对方瘪瘪嘴,像是被噎了一下——秦般若显然是准备好了要说的话的,但被明诚这么一通乱叫,也不知道这是演的哪出,意料之外乱了阵脚。

 

秦般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明诚一番,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倒是给了明诚反应过来的时间,明白又是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顿时觉得头疼。

 

“殿下可能不认识我,”秦般若说道,也不知是给自己还是明诚一个台阶:“我叫秦般若,是誉王殿下的谋臣。”

 

誉王?明诚细一思索,记起蔺晨曾经提起过他。

 

“誉王殿下是玲珑公主之子,是我滑族王室唯一的子嗣[4],殿下加害于他,诛他亲族,断我滑族血脉,这笔血海深仇,我秦般若是不报,泉下无颜见恩师。”秦般若生来美艳动人,此时浓妆艳抹美得更是勾魂摄魄,说这话时虽是笑着,但眼神阴狠得像是要从嘴角流下蛇蝎的毒液。

 

明诚也不说话,只不动声色暗暗分析着自己身处的危机:恐怕是药效还没过得关系,明诚觉得自己手脚无力,连站起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有,自己的手脚又都被枷锁禁锢着。牢笼外看起来好像无人看守,但明诚知道,一旦自己试图逃脱,滑族的人便会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让自己跨不出这一方囚笼半步。

 

“殿下无言以对了?”秦般若本来料想他会正义凛然地说教两句家国之道,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等到,一腔慷慨激昂的反驳之言丝毫没有机会说出口,险些被明诚气的翻白眼。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明诚瞪她一眼,自己被绑架的愤怒和对汪曼春的怨恨夹杂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情绪,没好气地反问,“这世间之事本就说不清,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各为其事罢了。”其实明诚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吧?

 

秦般若一头雾水,不知这梁国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起来,竟也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只能恨恨地说:“总之我要杀了你。”

 

明诚这才抬起头来正眼看她,但秦般若别过头去,继续又说:“但不是今日。”

 

“怎么?还要挑个良辰吉日?”明诚冷笑一声。

 

秦般若看他存心要激怒自己,反而安下心来,料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哪能跟自己的才智相比;便也回以冷笑,尖锐的指甲从明诚的脖子上轻轻划过,又笑得得意,站起身来,径直走了。

 

秦般若并不是要择吉日,但这等报国大事确也不能草草了结,必须要和几位长老商量过才能决定;更何况,她现在表面上还被蔺晨囚在舍下,要是被蔺晨发现自己早已找到办法逃脱,之后再要办事,可真是难上加难了;所以她要赶紧回到蔺晨居住的地方。

 

 

话说另一头,蔺晨摘下面具时就立即意识到这事和滑族有关,带着蒙挚紧赶慢赶从城外一路奔袭回到住处,却已是黄昏时候了。门口家丁还来不及迎接,蔺晨和蒙挚便滚鞍下马脚底生风,几步便到了内室书房。

 

梅长苏“死”后,苏宅便无人居住,又生怕留下什么来不及清理的蛛丝马迹,也不肯变卖, 蔺晨见空着也是空着便大大方方地住了进来。黎纲掩埋密道的时候,蔺晨就留了个心眼,叫他别把这头的出口堵死了;之后又亲自设计,派人将这密道和密室,改造成了一个地下监牢。

 

蒙挚看蔺晨在书架上好几处依次敲了几下,书架便轰然洞开,露出一条狭长的走道,两壁上的油灯也自己点亮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工计,直感叹琅琊阁少阁主真是深谙机关之道。

 

蔺晨和蒙挚两人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穿过隧道,继又过了两三道关卡,这才看到隧道尽头的牢笼,秦般若却是完好的坐在里面,转过头来神貌安然地朝他们笑,五分得意五分嘲讽。

 

“哟,”秦般若声音悦耳,整个暗牢回荡起她清脆带笑的声音,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什么风把蔺少阁主和蒙大统领一起吹来了?”

 

“秦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蔺晨也不气恼,反而眉眼含笑,向前挪了两步又说:“这地牢里风可吹不进来,我们是特地长途跋涉来看你的。”

 

“少阁主有心了。”秦般若说着竟微微屈膝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却也不愿多说。

 

蔺晨本来就只是来看看秦般若还在不在,现下知道了,便拢了拢袖,准备要走。一旁的蒙挚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问了声“这就走了?”却没有人答他,只好跟着蔺晨出去了。

 

蔺晨脑内乱得很:这机关是自己亲自设计的,不是那么容易破的,若是没破,秦般若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又传进来的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听一旁蒙挚又自言自语嘟囔着:“先生怀疑这事和滑族有关?也对,除了滑族也没有别人了。滑族又有其他人来京城了?先生的耳目可有听说啊?”

 

蔺晨懒得理他,只兀自思索着,却听蒙挚又说:“先生这灯油可是要加了啊,灯芯都要烧没了。”

 

蔺晨猛然惊醒,一看灯油,果然已要见底:这油灯只在隧道打开时才会点燃,根据自己打开隧道的次数,添加灯油的频率蔺晨心里也是有数的,而此时还远没有到下次添油的时间——由此看来,秦般若出入密室已有一段时候了。思及此,蔺晨不免暗自责怪自己太过自负,但转念一想又得意地笑起来:如今不如将计就计,派人观察秦般若的行踪,这样一来还愁找不到明诚?说不定还可以把残留的滑族旧部连根拔起。

 

蔺晨想明白了,心里便连夸了自己好几声。在旁边一直观察着他的蒙挚只见他一会儿困惑不解,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愁一会儿喜,只觉得这琅琊阁主真是个怪人。

 

 

 

TBC

 

 

 


[1]抱歉我站苏流苏!

[2]辛弃疾《水调歌头·盟鸥》: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偕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阴少,杨柳更须栽。

[3]商朝文物中出土过餐叉,只是晋代以后慢慢用得少了。从士大夫阶层开始使用筷子代替叉,但传到行军打仗的边塞恐怕还是要点时间,所以我觉得萧景琰一定是见过少数民族用叉的。

[4]其实我个人认为誉王是被玲珑公主骗了,连皇帝也说他的生母是祥嫔,所以我认为是璇玑公主善弄人心,故意在最后关头抓住了誉王垂死挣扎破釜沉舟的心理,骗他谋反的。但大家都说誉王确实是滑族后裔,那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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